自 序
这里呈给读者诸君的是一份讲义稿,属通俗读物,不必当作严格的学术专著对待。
25年前,我刚执教之时,便怀了一个念头:写一部法理学的教科书。那时的动机,实在是对我所目击的教材十分不满,总想自己有所承担,改变以下法学教育的状况。不料,这想法实现起来颇难。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,我几乎不敢言及此事。原因所在,主要是自己的能力不及;其次,也有环境许可的限度。迨至90年代中叶,我开始在武汉大学教研究生的法理学,才可以稍有系统地说出自己的心得。只可惜,在那里的经历不长,讲了一个学期的课,便悻悻离开了。
在法理学领域,我没有获得先占权。因为,一开始我被划入了所谓的法律史学科。积年间,看着不少法律史的同行纷纷转入法理学,并颇得成就,一时也有此意。不过,这个意思很长时间里只是私意,难以成为事实。在武大时,还是李龙先生赐了我一个讲法理学得机会,并且他还讲了第一节课。可见,那时的“转行”颇有难度。为此,李龙先生真的于我有厚爱,是应当谨记鸣谢的。
所幸,来清华后,似乎有了重新站行的机会,毕竟这里是新起的“炉灶”,没有太多的地盘框限。加上我们几个所谓法理学的教师,多半是“转行”的,也就得了这个便宜,忽然间,我也成了“搞法理的”了。这样,也就有了机会自说一套,不顾其他了。
其实,清华法学院,至少法理学这一块儿,是相当自由的。我们6个人,基本上认同:各人讲各人,不拘教材(也从不指定教科书)的原则。轮到谁上,便各自为政,讲自己想讲的,一切自己说了算,没有人干涉、评判。真是个难得的学术生态。正是浸润了这样的自由,我便可以尽可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。坦率地讲,我所说的,与正统的法理学、法哲学完全不合套,整个一个肆意妄为。所以,我更认为,清华同学们的宽容同样是非常关键的。十余年来,研究生和高年级的本科生均能容忍我的放肆和天真,满怀热情地听着我的说教,没有烦躁和委屈,实在令我欣慰。我当然也对他们充满了感激。
二十余年来,我一直在思考着法理问题,时时觉着法理学、法哲学的困境和缺陷,也常怀改变之心。但,实实在在,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前,我心有余而力不足。原因是,我没能找到足以解困的框架和出路。直到我写了《法的自然精神导论》,才有了些底气,觉着志事有望了。打那以后,我的讲授咬住了中心:人类文明的转型,亦意味着法律、法学、法理学、法哲学同态的转型。这个转型的本质是,当下以前,人只是在满足着他成为人;当下以后,人得去超越人。成为人之旅,人域是绝对得,它主宰了一切,包括我们的精神、制度、器物三种文明形态,以及出落措置的体质、形貌;而超越人之旅,人域便相对了,人域他域的和谐、秩序、同构、互助将日益主导你我,人际的同构成为重心。巧的是,我们正处在了这一转型的当口,虽然有太多的迷茫、不确定、不清晰、未知之所,但,更是历练、体悟、追逐的绝佳档位,可说有人以来,未曾际遇的良机。
是以,我便犹如踏出摇篮的婴孩,有着难以抑制的向往:去闯脚印。我不知前途究竟如何,我只知道,天命、地命、人命、时命、域命、群命,性命、身命、业命,这三重九命的结纽,是那迈步的不二法门,不能自己。
法哲学当然不能承载全部所有,可它不失为一颇佳的进路。因为,人类的转型中,制度文明的承载实在非常重要。法理学、法哲学也正好有了说法的空间。由是,我试图以此上路,去说点开头的话,以期待后来者的精思明智。动机虽然如此,未必就有如愿的结果。这些年来,我勉力把这些想法告诉同学们,也竭力用通俗的方式去表达,只可说,尽心了,他者,毋敢奢望。
现在,我终于可以了一心愿,把讲义变成一本书。然而,心愿了了,未必没有心悸。读者诸君接受与否是其次,首要者,我有否差错,贻误后人。既然本书源之讲课所得,难免不合套路的地方居多,故需对相关问题做出说明,以免读者诸君堕入错觉。
其一,近十年来,我又不下十次的讲授经历,这里记录的,便是这些讲授的主要内容。我所以定名为《法哲学要论》,意在表明,严格讲,它不是法理学或法哲学的教科书,既不合教科书体例,也不足够完整,只说了自己认为重要的内涵,是以名为“要论”。
其二,现在的这本书,是若干次录音整理而成的,这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“时间错位”现象,有的事例说及的时间较早,有的很晚。这次整理时,为了反映课堂原貌,也只好把它们强嵌在一起。如果读者诸君注意到了这样的“时间错位”现象,务请谅解。
其三,在课堂上,为了讲授的流畅、连贯,许多的语录、案例、观点、命题、论据等,大多未指明出处。本来,此次整理时,应当全部按现行学术规范补入,无奈工作量太大,且考量所引资源较多为常识性材料,便放弃了这一努力。为弥补缺陷,我特意在书末列了一份参考文献。大体上,我所引用资源,不出这些文献,特此说明。
其四,由于本”要论“是课堂讲授的记录,故难免讲课风格的拖带,其中口语语言较多。其表现通常是,啰唆、不简洁、重复、废话、赘语、条理不严谨、逻辑混乱,等等。我在整理时,已作了适当的删减,但考虑到讲授风貌的原汁原味和课堂状态,我觉得不可完全剔除,因此,保留的还是居多。亦请诸君谅解。
本讲义的成功出版,我首先要感谢10余年来听过这门课的同学们,应该说,这是我们共同智慧的结晶。其次,我的学生何欢同学,为这本书的整理,做了部分文字工作,本人亦心存感激。我的学生吕川、李广贤、黄秀珍等参与了本书的校对,亦并致谢。
足无谨呈
2008年4月